醒醒

*很早以前东西了。

*阮行云人设来源@晚安木锹 。合十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“Moving on and on and on we go,shining lights above blown away.Could we ever find the reason why how could we gone so wrong for so long.”(走吧，走吧，我们走吧，那些闪烁的亮光已经飘去。我们能否能明白，是什么让我们在歧途如此徘徊。）

江浸月感觉自己头发上好像沾上了羽毛，痒痒的。他累的不行，也没有力气抬手拂掉。管它呢。他无奈地往船舱的隔板上一靠，抬起头看着空中盘旋啼鸣的水鸟和悠远无垠的霞光。大概已经是黄昏了，是群鸟归巢的时候。说真的，他有点有些羡慕那些飞鸟了。归属，这是他所追求的，即使现在这个词对他来说实在可笑。透过额前凌乱的黑发望着两只盘旋在空中嬉闹的飞鸟，江浸月微微阖上了眸子，让船夫返航。

浪花拍打着这艘出海的小船，他刚刚离岸不久时，这片水域尚有生灵的影子，再往前一点便会踪迹全无。江浸月听着水花冲刷和飞鸟鸣叫的声音，隐隐感觉还缺了一些什么。

是钟声吗？

他还在北大的时候，常常半夜溜出寝室四处游荡，有时逛累了，就躺在未名湖旁边的钟楼下等待日出。总是不小心就睡着了，然后被晨间的钟声吵醒。惊飞北大的群鸟随着钟声的抑扬一同吟唱，他便急急忙忙爬起来拍打被潮气沾湿的衣角，然后拉着阮行云一起溜回去。

…阮行云啊。

他知道缺了什么声音了，是笑声，是压着声音的偷笑。

他们两人似乎什么时候都在笑，无论白天光明正大在北平街头招摇的时候，还是晚上鬼祟夜游的时候偶尔和对方打趣时，他们俩总在低低地笑。仿佛是阳光倾撒在大地上，和江浸月的张扬耀眼不同，阮行云像是荒芜废墟上的一支玫瑰，随着二十世纪初酷暑的风浪，无意撩动谁的心，却仿佛点燃了整片荒芜的野草。

任何人大概都会为之心颤，在身影于他清澈眸子中倒映的时刻。

船身突然发出了被重物拍打的声音和不堪重负的嘎吱声，海洋阴森的寒气顺着身下的木板浸入，骨缝中带着有些刺痒的寒。远处隐隐有雷声炸裂，点点雨滴蜿蜒在江浸月脸上也无法使他分神，即使江浸月看上去并不专注。络绎不绝的雨滴拍打着他的躯体，像是数以万计的冰冷拥抱，提醒着他依然存活于世的事实。   

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他的？

从第一次在日本相遇，从在北大的互相打趣吵吵嚷嚷，还是在共产党员名单中瞥见他的名字？   

一直如此罢了，江浸月想着，阮行云一直都是那个被点燃的火柴，自己则是飞蛾，不可控的在这个腐朽的世界中寻找光点。

他的思想，他的笔风，一次次的提醒自己他从胸中迸发的火花与光亮。

江浸月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个雨夜，他打开江公馆的大门。屋内的暖意扑面而来的一刻，阮行云反而畏惧地往后缩了缩。   

江浸月看着阮行云的双眸，两人就这么对视，嘈杂的雨声和雷鸣仿佛寂静无声。     

“这位先生，请问您愿意收留我一晚吗？”阮行云说笑着说到，像是在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玩笑。   

“好啊。一晚两百。”江浸月同样笑着回答。   

此后在每一个雨夜和雪天，江浸月可以和另一个人一同分享温暖，也可以在雷声轰鸣的夜里聚在一个房间聊天，在月色下凝视他的背影，在夜幕与噪声中掩藏自己不合时宜的绮思。   

阮行云并没有灼目的光热，倒像是晴夜初生的星芒。江浸月知道他另有所爱，是在懵懂少时就被掐灭的情思。他也知趣的不再提起。阮行云是汹涌如暴风雨时的海浪，却时时要伪装成平静的溪流。   

如果可以，他只希望能永远停驻在那个夏天，永远不毕业，永远不会失去一切。可惜自己什么都阻止不了。他当年阻止不了阮行云入党，后来阻止不了阮行云的死亡。他在心里默默给曾经的一切道了别。江浸月知道，在日本，他只会一遍遍想起痛苦。他会不断被迫回忆着阮行云的死和自己的一切悔恨，直到被岁月冲刷至平静。   

江浸月下了船。当他踏上岸边的沙土时，属于孤独阴暗气息袭面而来的时候，他察觉到那些他视若珍宝的回忆，此时却像握不住的流沙。

他决定对自己坦诚——说来说去，不过只是缺了一个人而已。他不可或缺的，那一个人。他努力回想那些他人生中最好的时刻，万千回忆就像是祖辈曾说过的人死前的走马灯在他脑海中闪过，他一遍遍对自己诉说，说他思念他，真的、真的非常思念他。   

记忆纷繁，一边回想，一边逝去。

不出意外的话，他的一生已经过完了，他的一切——他的爱恋、他的梦、他的希望——全都留在了远在海岸那边的大陆上。熠熠生辉的过往至此消散殆尽，前路在无限的痛苦和悔恨中挣扎沉沦。他弄丢了自己的同行之人，于是只能孤身踏上黑暗。   

曾经拥有是何其幸运又何其可怜的事。已经足够了，江浸月想，他不会再为自己有更多的奢求。不过倘若他还能再许一个愿的话——   

他希望阮行云所在之处，今天有个明朗的晴夜，能看见星光漫天。       

江浸月回过神来，指尖钻心剜骨般疼痛。手中紧攥着的，不过只有和着血的沙土。   

他好像曾经努力想要抓住什么，但手中只余鲜血与尘埃。